（《应用写作》2008年第4期）

    文本细读法是20世纪40年代英美新批评流派（The New Criticism）对文学作品的鉴赏方法，这里借来用于应用文的阅读和教学，探讨文本细读方法在应用文写作教学中的适用性、可能性，教学模式以及教学效果。

    一、文本细读的内涵

    “文本”在英语里是text，在词源上与编织物（textile）有关系，“文本”也可以说是一种编织体。作为术语的“文本”，指的是具有层次结构的能指系统，“能指”有多种，不同的“文本”由完全不同的“能指系统”构成，文学、应用文的文本用语言文字作为能指。

    “层次性”是理解“文本”内涵的关键词。不论是文学文本还是应用文文本，只要是优秀的，它的能指系统就一定是立体的，多层次的。构成文学文本、应用文文本的具体层次，主要有语音、字形、词义、句式、篇章结构、整体内容形象、意蕴与意味。

    “细读”就是仔细地“阅读”。中国古代称道某人才华、智力过人，常常说他们读书“五行俱下”、“七行俱下”、“一目十行”，这都是说他们读书非常之快，都属夸张之词，不过是形容那些人天资出众罢了，不可信为实有其事，更不可效法。不论是文学欣赏还是应用文的接受，要想真的有所得，还是要用真功夫、笨功夫。

    所谓真功夫、笨功夫，就是要慢读、细读，这是无数有成就的学者和文学家的共同经验。撰写《三国志》的晋代学者陈寿和南朝历史学家裴松之先后都说过，“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诗圣”杜甫有“读书破万卷”的名句，“破”字，有的注释家认为是反复阅读使书页卷折、破损。歌德说：“我每年都要读几部莫里哀的作品，正如我经常要翻阅版刻的意大利大画师的作品一样。因为我们这些小人物不能把这类作品的伟大处铭刻在心里，所以需要经常温习，以便使原来的印象不断更新。” 歌德这样认真地细读前人的作品，所以他能够远远地超越前人。

    才华卓异的现代女作家张爱玲，是一位“红迷”，她说，学者做考据是站着看《红楼梦》，等不及坐下来，而她呢，唯一的资格是实在熟读了，不同的版本不用留神看，稍微眼生一点的字会自己蹦出来。所以，她能“在无意中”发现不同版本的异文，连红学大师也不见得能做到。凭着感觉、记忆就能看出异文，熟悉到如此程度，字句、人物、场景时刻在心头盘桓，自然会有深刻的体验，因而写出的小说能感人至深。

    “细读”，就是不要“站着看”，要坐得住，读进书里去。文学作品的细读，一般包括分析语义、语气、语法、意象、比喻、象征、音步、态度和情绪等因素，以辨认出复义、张力、悖论、反讽和语境等特性，从而揭示作品的内在有机结构和全部含义。针对应用文来说，“文本细读”就是要仔细分析优秀作品的构词、句式、篇章结构、内容逻辑、意蕴与意味，从而把握不同应用文写作中因场合身份不同而形成的不同的语境、情感态度、气势高低、内在蕴味，做到反复揣摩，烂熟于心，从中获取知识、智慧、写作技巧甚至是阅读快感。
大学生缺少相应的社会知识，也没有相应的文体感，组织语言的逻辑能力差，要想在较短的时间内提高应用文写作的能力，就必须反复揣摩、细读一些优秀应用文，把一些优秀文稿的构词、句式、篇章结构、内容逻辑、意蕴与意味烂熟于胸。我们常常说应用写作是实践性很强的课，实践性的意思一是练习写作，二是揣摩、细读别人的作品。而揣摩、细读别人的作品是提高习作水平的基础。因此应当特别地予以重视。

    二、文本细读读什么？

    “文本细读”不同于简单的“例文评析”，惯常教学中运用的例文评析多是在讲完某一文种的知识之后利用三五分钟草草浏览全文，然后老师说一下文章结构或文章特色，这种浮光掠影式的阅读不能揣摩到文本的深处，学生仅能得到少量的知识，无法感受到文本中深邃的写作经验和写作智慧，因此教学效果也往往一般。
“文本细读”是一种有层次的阅读，它要求阅读者对文本进行耐心仔细的分析推敲，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文本细读的阅读范围包括构词、句式、篇章结构（内容逻辑）、情调氛围、意蕴与意味。

    （一）读构词
    构词是篇章写作的基础，应用文有自己独特的构词规律，动宾结构、把字句、被字句等大量介词结构的运用，对于形成应用文简洁明快的整体风格不可或缺。拿温家宝总理今年4月份在日本国国会的演讲《为了友谊与合作》为例，标题即是介词结构，主题部分的几个要点句又是以动宾为主，“增进互信，履行承诺”、“顾全大局，求同存异”、“平等互利，共同发展”、“着眼未来，加强交流”、“密切磋商，应对挑战”，几组动宾结构的使用，使得这篇演讲虽然运用了诸多情感浓厚的故事、诗词、名言、谚语，但总体风格还是简洁明快的应用文文风，而不是低沉徘徊的散文体。

    大学生写作应用文常常缺乏基本的文体感，写出来的应用文常常弥散着文学气息，让人感觉基本的文体定位不准，多研究研究优秀应用文的构词对于大学生找到基本的文体感是非常有益的。

    （二）读句式
    句式是形成文章气势的关键因素，文章气势是决定文章能不能打动人、感染人的很重要的因素。文章的气势主要指文章的节奏感、语气、语势等，不同语境的应用文所需要的节奏、语气与语势是不同的，有的需要激情活泼，有的需要庄重威严，有的需要内敛谦逊，有的需要柔性而情浓，铺排、对偶、引用、设问等不同句型的运用会形成不同的节奏、语气与语势。

    需要激情活泼的文稿宜选用铺排、对偶等豪迈雄阔的骈体句式，尤其是铺排能使情感喷薄而出，笔致层层加重，读起来酣畅淋漓，神盈气足；需要庄重威严的文稿可以采用设问、反问等警醒性句式，高屋建瓴，有问有答，重点清晰，便于记忆；需要内敛谦逊、柔性而情浓的文稿则宜采用引用、象征、比喻等散体句子，形成节奏缓慢、语气低沉的文章风格。

     有一篇寄语大学毕业生的讲话稿叫《优化人生，从现在开始》，其中的一段是：“思维决定命运。一个人思维的高度、宽度、深度、新异度、灵活度，常常同自己的人生命运和事业发展紧密联系在一起。对思维能力，有人只强调先天的因素，而忽视后天的培养，这种认识有片面性。实际上，科学思维能力既是遗传天赋的产物，更是后天锤炼的结果。科学思维能力的养成与提高，需要在实践中有意识地不断锤炼，努力使自己的思维元素具有辩证思维的全面，系统思维的缜密，直线思维的执著，逆向思维的睿智，发散思维的灵活，和谐思维的包容等品质，*思维方法的科学正确生发智慧，把握规律，理顺思路，破解人生中遇到的各种问题，使自己的人生不断优化。” 文本中一泄千里的铺排与大学生青春激扬的特点容易形成共鸣，也适合学校领导在大学毕业生面前讲话的场合。

    而温总理“融冰之旅”的演讲《为了友谊与合作》就没有采用这样昂扬的文气，文稿的通篇没有一处排比，相反为了使文稿柔性而情浓，采用更多的是引用、象征等散体句子。文稿引用故事5处：阿倍仲麻吕遣唐，鉴真东渡，周恩来、鲁迅、郭沫若到日本学习，聂荣臻元帅救助美穗子，二战后中国葫芦岛帮助遣送105万日本侨民；引用名言3处：河野洋平议长的话，中国古代先贤和日本人关于诚信的名言；引用谚语1处：日本谚语“尽管风在呼啸，山却不会移动”；运用象征1处：扬州大明寺鉴真纪念堂与日本唐招提寺的石灯笼，这些引用和象征使得整个行文情浓而语缓，起到了温总理80岁老母所评价的“很有感情”的效果。

    学生在读文本时多注意这样的富于表现力的句子，并且常常体会这些句子的使用语境，对于融汇知识、运用知识、提高文稿表现力是非常有益的。

    （三）读内容逻辑（篇章结构）
    一篇文稿的内容逻辑主要是由场合、身份决定的，学会分析、把握不同场合、不同身份下文稿的内容逻辑，对于定准文稿基调、找到合适的篇章结构是非常重要的。

    欢迎会与欢送会的场合、身份不同，讲话的内容逻辑也必然不同，而同样是欢迎讲话，接待方与被接待方不同，不同层次的接待方在内容逻辑安排上也会表现出差异。比如在教育部深入某学院的“本科教学水平评估考察欢迎会”上，主管科教的副省长、学院院长、评估专家都要讲话，而他们因为身份地位不同，讲话的内容逻辑就各不相同。

    副省长欢迎讲话的内容逻辑是：欢迎专家、感谢教育部——简介河北省的区位和经济情况——介绍河北省教育情况——介绍河北省高校教育特色——介绍将要评估的学院强项——评估某学院的意义——希望专家多指导，多提意见——祝愿专家工作顺利、祝愿评估圆满成功。

    院长讲话的内容逻辑是：欢迎专家组、感谢省厅领导——对评估的认识、对评估的态度——对考察专家的希望、对考察工作的态度——感谢专家到来、祝愿专家考察顺利。

    评估专家的讲话逻辑：受教育部委派来院考察——受到欢迎表示感谢——评估意义——作为委派专家肩负的考察责任——作为专家个人是难得的学习机会——祝愿评估成功。

    分析把握不同场合、不同身份文稿的情感态度、内容逻辑，不仅能使学生掌握不同文稿的结构搭建，也能增长相应的社会知识。

    （四）读意蕴与意味
    公文写作的核心层是客观事理层，即准确反映工作中心内容的本质真实和客观事理的部分。然而，影响深远、脍炙人口的公文名篇，其内在品味鲜有拘泥于这一层次的。在主旨明确、事理清晰、语言顺畅的前提下，增强表达方式的指向性和包孕性，探究文章主旨的意蕴美，是众多写作高手倾心以向、孜孜以贯的追求。优秀公文讲稿经常包含几重意蕴，时代特色、文化内涵、哲理意味、审美生N等，以增强文章的内在张力和外在魅力。有关文稿的意蕴美可以参见拙作《意蕴：公文写作的多元价值追求》（见《应用写作》2005年第8期），这里不再展开论述。

    三、教学模式与教学效果

    （一）“接受——思考——参与——评析”的教学模式
    优秀的教学理念要*优秀的教学方法来实施，文本细读的关键还是看学生怎么读，完全放羊式的阅读即使例文再精选，学生收获也肯定不会太大，所以文本细读法虽然是一种以学生为主体的教学方法，但是教师在课堂上的作用不可以小视，为了使阅读教学课堂有更强的操控性，每一个学生在每一分钟都知道该干什么，我把课堂设计分成四个环节，即“接受——思考——互动——评析”的教学模式。
    接受——学生拿到文本进行初读，一般以粗读为主，要求10分钟之内了解全文大意。
    思考——学生对文本进行深入分析，要求学生就构词、句式、内容逻辑、意蕴意味进行圈点、勾划。可以给40分钟，让学生有充裕的时间进行细读。
    互动——相互交换意见，包括学生与学生互动，学生与老师互动。学生互动是要求相邻学生相互交换自己的圈点与勾划，并就对方的圈点勾划发表意见；师生互动是要求学生在相互交流的基础上就感悟最深的地方发言，老师发表评论意见。互动约40分钟。
    评析——临近下课，教师就学生发言进行评点，就学生遗漏和挖掘不深的地方进行补充。约需10分钟。

    （二）教学效果
    文本细读教学实行了两年多，教学效果良好，得到了学生的充分肯定。它的教学效果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是学生的学习兴趣大增。学生在阅读过程中感受到了应用文的真谛，许多原先感觉枯燥的报告、讲话，通过“细读”发现了其中的意味，变得有趣和乐于阅读，学生学习应用文的兴趣大大提高，课堂气氛异常活跃。

    二是学生分析、评价应用文的能力大大提高。学生在阅读思考过程中确实探查到了应用文的一些构句、谋篇的技巧，写作能力提高很快。04级的× ×同学根据课堂阅读体会撰写的论文《软性语言在企业文化传递中的效用》获得河北省挑战杯大学生科技论文比赛二等奖。

    三是学生在阅读过程中还获得了不少社会知识、工作经验。应用文应用于工作实践的特点使得应用文本身就承载着较多的工作程序、礼仪表达、待人接物的技巧，作为供学生细读的经过教师精选的优秀文本更是意蕴丰富，学生通过细读、分析、相互的切磋和教师的点评，自然可以得到较多的社会知识、工作经验。

    作者单位：石家庄铁道学院人文分院
    责任编辑：王竹洁

（《应用写作》2008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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