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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记之“意”不在游——与友人谈游记写作
[ 作者:余之舰 来源:应用写作杂志社 更新时间:2019-11-02 16:51:00 浏览次数:]×兄,谢谢你分享你的游记。你写得比我好,我还没写过游记呢。叫我写,我恐怕只会写“×月×日,××到此一游。”但这肯定不算游记文章,如果这也算,那很多像我这样的人就都成作家啦!
其实,游记这东西很不好写。因为大凡是个景点,前人都去过、也写过,后人想写出新意颇不容易,就像李白到了黄鹤楼本来也有点心动手痒,但一看到崔颢的诗,诗仙也只好题了个“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现在人们生活好了,旅游成了热门,很多人出去转转看看,拍拍照片,回来整理成文字,制作成美篇,分享给好友,有些文章确实写得挺美的,但也有不少游记写得不尽如人意,写来写去基本还是导游或别人说过的那些话,这也是游记不好写的原因之一。写游记还不比写一个人、写一件事,因为人物的特殊经历或故事本身的曲折性,还有可能遮掩些笔力的不足,有时看似咱文章写得不错,其实不是咱写得好,而是故事本身就吸引人。但写游记就不一样了,星星还是那颗星星,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山也还是那座山,梁也还是那道梁,大家都知道、都看得见,咱写出来如果像歌里唱的“碾子是碾子缸是缸,爹是爹来娘是娘”,人家就没了兴致,如果再写得“星星咋不像那颗星星,月亮也不像那个月亮,河也不是那条河,房也不是那座房”,闹不好还会丢丑出洋相哩。
以前读古人游记,一直有种感觉,觉得古人写游记,好像都不仅是写景记游的,他们所游历的地方或所看到的景点、景物、景色,都是他们借以发挥的一个机缘,觉得他们写游记基本都是在记游之外下功夫、做文章的。柳宗元“永州八记”,看着像是写他被贬永州的闲游瞎逛,仔细一读就发现他是借了永州那几个地方来抒发其胸臆怀抱的。欧阳修《醉翁亭记》从远景写到近景,看似在写醉翁亭,实际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人袁宏道写《虎丘记》,也写虎丘景色,但其取景却不在景物,而在游人,其浓墨渲染的是那中秋之夜游客在虎丘的欢乐疯狂状。于是我就注意了一些名篇,发现基本都是如此,那些景点、景物、景色,只是他们抒发情感的一个载体,他们真正花费心思的还是他们心里的景致,我这才体会到古人所造“情景”一词,为啥是情在前而景在后了。
有人肯定会说游记不记游、不写景,那写些啥呢?其实游记怎能不记游呢?游记游记不就是旅游的记录吗?咱出去就是看景的,又怎能不写景呢?关键是这游记里面更重要的是要有人,有自己,有自己的发现、自己的情思、自己的感悟。《围炉夜话》中说:“观朱霞,悟其明丽;观白云,悟其舒卷;观山岳,悟其灵奇;观江海,悟其浩瀚,则俯仰皆文章也。”写游记不仅要写肉眼看到了啥,更重要的是心里悟到了啥,这样才能“俯仰皆文章”啊!
当然,游记也有专写景的,但那非写得形象逼真、清晰细腻不可,得写出山水的生命,写出景物的魂魄,写出景色的个性神韵,写出“人人眼中皆有,人人笔下皆无”的东西,所谓“状难状之景如在目前”,那样才能让人读后有身临其境之感。古人写诗有句话叫“一切景语皆情语”,尽管他写的是景,但里面却是注入了自己情感的,用一句行话,就是人家对景点景物进行了文学化重构或心灵化再造,就像未经思考的知识不是知识、充其量只是信息一样,未经思考过的景色景物也不是游记文章,充其量只是游记文章的素材而已。 柳宗元“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刘长卿“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看起来都只是写景的,是肉眼里的画面,但实际他们是不动声色地排除了与自己感知、情感不相通的东西,而只选取了隐含着他们情感的视图把它呈献了出来,他们所写的景实际已不仅仅是自然之景,而是心中之“情景”了。能把游记写到这个份儿上,那“情景”就变成了“情境”,就写出了艺术境界、审美境界,就像黑格尔说的:“艺术的最重要的一方面从来就是寻找引人入胜的情境,就是寻找出可以显现心灵方面的深刻而重要的旨趣和真正意蕴的那种情境。”老早读贾平凹的游记,发现其所写游记基本没有行程叙述、景点介绍,也少见什么神话传说的铺陈,往往文字很短,但三言两语却细致入微,笔墨不多却抓住要害,看似在写景状物,实则是发人世之慨。因此,我就觉得,游记是要写景记游的,但又不只是写景记游,或主要还不是写景记游,而是写人,写事,写自己的独到发现、独特感受、独有情感,即便写景也是触景生情,景中有情,情中有景,情景交融,这样的游记才是个性的,独特的,独创的,也才是好的游记文章。
以上这些听起来似乎有点玄虚,对具体怎么写游记好像没啥操作意义。但我读了一些名家游记,确是这样的感觉。至于说具体写法,我觉得,既然是文章,就要懂经营。杜甫说,意匠惨淡经营中。惨淡,就是苦费心思;经营,就是用心谋划,重炼意,善取舍,精剪裁。我看到有的游记,从早上起床写起,写怎样吃早饭、怎样出门坐车、和谁一起去的,路上都见了什么等一直写到最后几点几分回到家,写了好长,却给人留不下印象。有些写景点情况,把景点的来历、传说、面积、海拔等,介绍得事无巨细,面面俱到,一看像是在为景点做介绍、或为百度百科做词条。写游记也是做文章,做文章就得有些文章的讲究,如材料的取舍、角度的选择、文章的剪裁、结构的安排、观点的提炼等,都要通盘考虑。譬如写一篇文章,总得理个思路、定个线索,确立一个中心,就像一线串珠,用一根线索把各个要素串联起来,这样的游记就不会凌乱,不会支离破碎和杂乱无章。苏轼写《石钟山记》是从“石钟山”命名由来的两种说法写起的,其写作线索就是先怀疑、后探究、再断定,最后发出感叹:“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可乎?”
说到这里,我觉得,写游记跟写一篇读后感差不多。平时读后感是读了一本书或一篇文章写下自己的感想,而游记读的是山水、是景物、是景点、景色,而其最紧要的是那个读后的“感悟”,无感是不能称为读后感的。写文章有个词语叫夹叙夹议。叙是叙述,议是议论。就游记而言,叙是景色描写,议是自己感受。只有夹叙夹议,才能虚实相间、情景交融。这样的游记才是上品。但景和情、叙和议、虚与实在一篇游记中应各占多大比例?这也没一定标准。王之涣《登鹳雀楼》:“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一半实一半虚,一半叙一半议,前半是景、后半是情。王安石《游褒禅山记》也是夹叙夹议,但“议”的分量更大,他虽是触景生情,但更多的是以游说理,借景立论,为的就是那句“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险远”的话。柳宗元“永州八记”中的《小石潭记》只写了小石潭的景色,里面没有一句是议论,但让人读后大有幽深悲凉之感,他也是把自己的心情蕴含在景中了。但即便就是这个只写景的游记,也特别注意剪裁取舍和布局安排。一般人写,多是先写时间地点、如何准备出发、跟谁一起去的,但柳宗元不这样写,也不去介绍小石潭位于何处、面积多大、有啥传说来历,而是直接“从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闻水声,如鸣珮环,心乐之。”然后“伐竹取道,下见小潭,水尤清洌。”等,写到最后才说他是跟谁一起去的:“同游者:吴武陵,龚古,余弟宗玄。隶而从者,崔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到此戛然而止,一字也不再写。可见柳宗元写时,也是做了慎重取舍和精心剪裁的。这就使我想到写一篇读后感,必先要研读作品,找出感人处和独特处,抓住一点,小题大做,然后深入阐发,把它写深写细写透,心想这不和写游记是一样的吗?
《菜根谭》里有句话叫:“文章是案头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用来说游记倒很恰切。咱写游记,记的虽然是景是游,但实际写的还是咱自己。陆游说:“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用到写游记实际也适用,所以我对游记最大的感受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游记之意不在游。写诗功夫在诗外,写游记功夫也要“游”外求。我对写游记不懂,说的只是读游记的一点感受。不妥不当处,请你多批评!
(作者单位:河南省市场监督管理局)
编辑:杨红星